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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（第1页）

夜色如墨般浓稠，月光透过云层投下诡异的阴影，空气愈变得潮湿压抑。白清明朝着侯府的方向走，忽然望见不远处的高墙下有三个奇怪的身影。

她将身一侧，躲到了古树后面。

定睛一看，这才注意到两个黑衣人在拖着一个老汉。那老汉印堂黑，掌心在地上蹭出了血。

等等……这人怎么这般眼熟，她在哪里见过么？

白清明狠狠一怔。

是了！见过的！这分明是之前身上生了红疹来渡厄堂寻她的老汉。

他怎么在此？这两人要做什么？

白清明的心头像被一把无名火炙烤着，眼神忽明忽暗。她指尖一扬，两枚银针自袖中甩了出去。

电光火石间，那两个黑衣人猛地回头，衣摆用力一挥，竟裹着银针丢向寂寂夜空。凌厉的杀气霎时间从两人周身弥漫开来，白清明屏息凝神，不敢再有什么动作。

半晌，微微探出头。只见他们一人拽住老汉的一只手，仍旧在地上拖，直拖得老人衣衫尽破皮肉染血。

老人既不挣扎也不呼救。

他分明是已经晕倒多时了！

那两个人武功高强绝非她能对付，也显然只当她的银针是小打小闹。他们早就现她了！他们就是做给她看的！

白清明不敢相信老汉晕倒前都遭受了怎样的折磨，他遭此罪都是因为她！

她打不过他们，所以到底要怎样，才能把他救出来。

白清明的五指越攥越紧，她回到京歌的目的是复仇，是除掉林意眠与白太颜，是查清沈以薇的死因，是夺回本属于白清明的一切。

她势力尚弱，明的暗的敌人实在太多，白钦、萧羡之、魏展辞……这些人是敌是友尚且未知。这也是她建立渡厄堂，而非直接回相府的原因，她清楚得很，相府嫡女的身份绝不会为她带来任何便利。

只有强者，才有资格谈人脉。

哪怕她有了贵女的名头，他们碾死她仍旧简单得如同碾死蚂蚁。

白清明不知道这两个人又是谁派来的，她只知道，他们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。渡厄堂的关十九不是仁德慈悲么，他们真好奇，濒死之人就在眼前了，她今夜会不会舍身相救。

救了，她难逃此劫，不救，老汉难逃此劫……

她心头掠过一阵巨浪，却又在转瞬之间退了回去，她自嘲地弯起唇角，笑得好苦。她从不是什么仁慈的圣母，她是京歌毒瘤，她是屠起村来连眼睛都不眨的恶女。

她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把自己搭进去呢……
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，老汉的手腕被足底重重碾过，腕骨断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如重锤。

白清明闭上眼，波涛汹涌被她狠狠堵在心底，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令她喘不过气。心脏霎时间空了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往外流，抓都抓不住。

脑海中闪过老人佝偻的背、慈祥的眼、感激的笑，他说这风湿患了好些年了，孙女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仍旧治不好。他不想再让子女操心，每次都说不疼，自己一个人慢慢熬着忍着。

幸好有渡厄堂，幸好有关十九。这么好的关十九，只收百姓的纸墨钱。她还记得那日老人来找她，本就弯了的腰快要低到地上，枯树枝似的手捧着孙女做的点心，僵硬的手臂上挂着一大袋子鸡蛋，他说这是自家的土鸡蛋，他忐忑地在门前踱步，生怕她不愿收……

他没告诉她，这一袋子鸡蛋要攒好久好久，孙女舍不得吃，但一定要他送关十九。

白清明掌心被汗濡湿，心口止不住地上下起伏。她忽然好恨自己，恨自己不会武功，恨自己太弱小，恨自己真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却无能为力。

对不起，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，何论旁人，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……

泪水自眼角滑落的刹那，她望见一个模糊的小身影。

女童仍旧一袭白纱，从白清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侧影，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。

迎月！

她怎么在这！

黑衣人对视一眼，利刃出鞘，径直从背后朝着女童细嫩的脖颈刺去。

不可以！

“小心！”白清明呼唤出声，她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波及自身，一个飞身就从树后向前冲去，一手飞快拨开了迎月，另一只手死死挡住逼近的利刃……

预料中的痛意并未传来，一滴泪落在迎月白皙的脖颈上。女童小心扶住女子颤抖的肩，声音温柔，“姐姐，睁眼。”

白清明睁开眼，那两个黑衣人已被抹了脖子，鲜血溅了迎月一身，白纱上斑斑点点的红痕，像雪地里傲然绽放的红梅。

她重重呼出一口气，这才反应过来。

她方才实在太紧张，忘了这女童是九重天的迎月使，这两个人怎么伤得了她。

白清明僵硬地蹲下身，伸手要去探老汉的鼻息。尚未伸到他鼻子前，她的手腕便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，迎月小心挡在她身前，“姐姐，你见到他的时候，他就已经没命了。”

所以，无论你今日救不救，他都是死。他们不过是要你看着他的尸体被凌辱，然后冲动地挺身而出，再和他一样变成一具尸体。

但又不急着杀你，直接杀人哪有虐杀有趣。恐惧是有味道的，像他们这样的杀手，会对恐惧的味道上瘾。

迎月紧紧握着女子的手腕，“不止他，你渡厄堂救的人，今晚都遇杀手了。我已经一家一家拜访，杀掉来人，只这一个，我来迟了一步……”

白清明垂着头，泪珠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下来，和地上的血混在一起。她支撑不住了，就这样闭着双眼跪倒在地。她想去吼去喊，却恍恍惚惚现自己不出任何声音。

从河底的猪笼里出来时她没哭，被萧羡之下毒恐吓时她没哭，被一群人提着菜篮子谩骂围堵时她也没哭……她想着自己只要帮白清明报了仇，就一切都结束了，她低估了他们的恶，没亲眼看见他们草菅人命，她尚且心存侥幸。

去渡厄堂看诊的人治好了病，却留不住命，去一个，杀一个。百姓只会偷偷猜测是谁杀了人，但是再也不敢去渡厄堂了。

原来白清明只是被她看见的受害者，但绝不是唯一的受害者！还有那么多看不到的……

白清明的指甲嵌进了掌心，第一次，真真切切的恨意自心底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