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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角二（第1页）

他更害怕了，眼下却也管不了太多，索性当这些不是自己吐出来的吧。

“对，那鬼东西留了那么多黑水，肯定是它弄出来的…”

偏偏这个时候，他又吐了一口，借着微弱的光，这次他确定了，确实是自己吐的，确实是黑色的，没有血液的味道，只有…墨香，这就是墨水。他彻底懵了，刚刚差点把自己弄死的怪物很可怕，现在吐血吐成墨水的自己更可怕。

“难道以前我流的也都是墨水吗…”

突然一阵眩晕，他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流过血，仅有的记忆就是老爸说的话，上山砍柴，自己有个叫不上名字的娘子，还有…吃包子…甚至没有吃过包子，只是记得要吃包子，这包子从来没有吃到过，上山砍树也没有下去过，每次都是…又是一阵眩晕。

“完了，问题大了…”

可他还是觉得是刚刚那一下导致的失忆，不过还好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，

“我叫李梦溪，没错，我家是在‘山…下’，我上山砍柴，遇到歹人，逃跑，我娘子等我回家吃饭…”

他一五一十地缕着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，并且做好打算逢人便说。至于为什么吐出来的血是墨水，暂时不管这邪门的事儿。然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，扶住旁边倾倒的书架，这才发现这里已经和来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了，他因为太累而走错了路。眼下自己的体力已经不能继续往前走了。

“回去找那个盒子头吧，再继续下去，我李梦溪就要交代在这了。”

他小声地说，给自己壮了胆子，又有点怕那怪物杀回来，就一点点匍匐着往回走。

又是数不清个时辰，在这里待的太久，时间感开始变得模糊。他记不得路，只知道盒子头那里是目前见到唯一整齐的地方，那就往整齐的地方摸索好了。一路上那个怪物一直在附近徘徊，像一条在深海狩猎的巨型章鱼在寻找自己的猎物，从一个地方消失突然又出现在别处，速度之快，动作之轻盈，身形之巨大，反而和周围黑暗的环境相和谐。

慢慢的，书堆变浅，书架摆放整齐，怪物也停止了追击，他回到了自己逃走的地方，盒子头还站在那里，这次手里翻着一本书。他瘫坐下来，又松了一口气，支支吾吾却没力气说话。盒子头发现了他，就把书随意地安插在旁边的架子上，一股墨水从架子流出，淌到地上蠕动着，接着把头上的七根试管拔下来，将里面的液体倒进墨水，混匀后，盒子头便没了动静，坐倒在地上。墨水缓慢爬向李梦溪，他断手断脚又疲惫至极，这次实在逃不动了，墨水自下而上将他吞噬…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…

“我要上山砍柴…”

“这里有人在下棋…一老一小…”

“下完了，啊，这么晚了，我得走了…”

“欸…我的斧头怎么…”

墨水渐渐退去，李梦溪从昏迷中醒来，睁开眼睛，还是这个黑暗潮湿的地方，那团墨水不再蠢蠢欲动，已经失去了活力，盒子头僵硬地站起来，踩在墨水上，让它从脚底缝合的缝隙钻进去，黄绿色的液体开始填充进试管，直到墨水完全被吸收。而李梦溪衣服上饱经怪物和自己吐出墨水摧残的痕迹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他上山前的状态，断手断脚也已经复原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他呆呆的站着，想着自己经历的事情，可奇怪的是，现在的他完全不想逃跑，对于自己是否失忆也不再怀疑，他清楚的知道，自己自诞生只是上山，砍树，看棋，下山，再没有任何别的记忆：李梦溪这个名字，山下的老婆，包子，甚至是爹说的话…都是不知由来，却实实在在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。

“我到底是从哪来…我不知道…”

他回答盒子头最开始留下的问题，这次仿佛是合理的答案，盒子头拿起旁边的夹板和笔，记了下来。又问道：

“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？”

他反问：

“我到底是谁？”

盒子头没有回答他，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。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，他又想起来自己吐出来的血是墨水，追杀他的怪物也无时无刻不在流着墨水，那怪物的脸就是在山上看到的两个下棋人，还有自己诡异但是却感觉不出来有问题的记忆…这些事情一股脑砸在一起，他只憋出来一句：

“有东西在跟着我。”

盒子头突然停下了笔，抬头问他：

“他跟着你过来了吗。”

“没有，但是现在应该还在附近。”

他回答道。这时，四周传来熟悉的低吼：

“马…走…田…象两边…士…将…”

比起之前听到的更加诡异低沉，甚至连不成句，像是野兽在学人说话，不过只是学到了发音，不解其意。声音越来越近，渐渐能听到细细碎碎又焦躁的脚步声，声音越来越大，但是也越来越模糊，在大到不能忍受之前，声音再一次突然消失。他还记得上次的惊悚，不敢回头，任由充满墨香的湿黏鼻息从身后喷来。

盒子头却淡定地拿起手边的笔，回头，向着硕大肉块样怪物的其中一个头，抬头准备提问，怪物一声咆哮，巨大的手臂已经压向了他，直接把他缝合而成的身体与盒子形状的头打的分离开来。盒子被击飞很远，身体被黑色的大手牢牢捏住，与盒子的接口处渗出黄绿色的荧光液体，渐渐失去颜色，变成了漆黑的墨水。怪物将盒子头的身体抬起，两个头争相伸向接口，贪婪舔食着墨水，接着，这具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变成了墨水，随着舔食的进行，怪物的身躯也越来越大，直到将身体整个吃下去，然后发出痛苦的哀嚎，一阵痉挛和扭曲之后，在两个被缝合的人形肢体的后面，长出了和吃下去的部分一模一样的组织——一个断了头的硕大身躯，然后缓缓向原本第一个正瑟瑟发抖的目标走去…

因为撞击到地面，远处盒子的外壳也裂开了，里面是一本浸泡在荧光液体中的书，不断渗出墨水，同时墨水也被荧光液体不断中和。

“（0，0）已被侵蚀，枢纽已被入侵，准备’遗忘’，倒计时13，12，11…”

盒子头的声音从四周响起，地上的盒子剧烈抖动，盒中荧光液体瞬间将所有书中渗出来的墨水吸收并且反向渗入书中，外面怪物的身体疯狂地喷出墨水，它咆哮着冲向发光的盒子，“李梦溪”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开来，剧烈的耳鸣和强光几乎要了他的命。

“5，4，3…”

“李梦溪，包子要凉喽～”

“……”

“李梦溪？李梦溪？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李！梦！溪！”

“啊？！哦！娘子？怎么了？”

“你发什么呆？又想什么呢？家里没柴啦，你快上山去砍些。”

他待在原地不动，冷汗直流，神情惊悚地看着这一切，眼前跟他说话的人哪里有娘子的样子，明明是长着血盆大口却扭曲蠕动缓缓爬向他的烂肉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