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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该说幸好我的武功还没有全部恢复，不然的话这一下保证袭人的腿立刻就折了，如今她只是腿上一麻，便屈膝跪倒，手中的铜盆便嘭的一声扔出去。实在不好意思，我没看见可怜的二太太正好站在那里，那沉甸甸的铜盆便恰好砸在她的小脚上，我便听见一声尖叫，然后屋里乱作一团。

【019】置身闲事外

我循着尖叫声抬眼看去，却见二太太的脸上湿淋淋一片，发髻上的珠翠绒花也都被水打湿，下巴和耳朵上还在滴着水滴，而她此时最难以忍受的，是那一只三寸金莲被铜盆狠狠地砸了一下，此时疼痛难忍，不敢着地，只好单手扶着周瑞家的，另一只手伸下去想要揉捏脚尖。

“太太！”凤姐儿第一个喊了一声，忙上前去搀扶着二太太坐到一边的椅子上。

“太太！”宝玉也忙冲过去，替他的母亲轻轻的褪下绣花鞋，但他的手稍一用力，二太太便会杀猪一般的叫一声，那声音十分的凄惨，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“宝玉，闪开，让我来吧。”李纨上前去，推开宝玉，自己跪在地上，轻轻的把王夫人脚上的鞋子脱下来，到底是女人家，手知道轻重，她慢慢的把二太太脚上的鞋子退下来，没有引起王夫人的尖叫。

而此时的袭人，可以说，死的心都有了，她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，一边哭着磕头，一边央告求饶。

而老太太则一直冷眼旁观着，一言不发，但我坐在她的身边，分明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感觉。

婆子丫头们继续慌乱着，有人捡了铜盆出去，有人拿了擦地的布来把地上的水渍擦干，凤姐儿和李纨还在王夫人身边服侍着，迎春姐妹也忙站在地上，一言不发。而我原本想继续坐着看戏，却被身后的黛玉一推，然后跟她一起下了矮炕，站在炕前。

“凤丫头！”老太太终于开口了，且开口便是叫的管家的二奶奶。

“是，老祖宗……”凤姐儿忙离了王夫人，来到老太太的跟前。

“送你太太回房去吧，请个太医来瞧瞧她的脚。”老太太淡淡的说道，不知是什么原因，竟然连一句安慰都舍不得说，我眼睛一斜，看见王夫人脸上羞愤，委屈，且阴狠的神情。

“是。”凤姐儿答应着，叫了几个婆子，抬了一张藤椅来，搀扶着王夫人下去。

王夫人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，即便此时情景，依然不忘对着老太太施礼，含泪说道：“都是媳妇不好，请老太太息怒用饭吧！”

“你去吧，好生将养两天，脚好了之后再来我跟前伺候。”老太太摆摆手，脸上的表情依然冰冷。

“是，谢老太太。”王夫人转身，一瘸一拐的下去，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跪在地上哭泣的袭人身上。

“林之孝家的。”老太太看了看门口，凌厉的目光不怒自威，“把这个蹄子带出去吧。”

“啊？老太太饶命……奴婢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“老太太跟前，也容你大呼小叫？”林之孝家的果然是管家娘子，她上前喝住袭人的哭喊，拉着她下去了。

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，沉默良久，终于说了一句话：“看来，我是真的老了！”

众丫头婆子们都屏息凝视，没有一个敢出来说话，宝玉迎春等人也站在地上，呆呆的低着头。

“老太太息怒。”黛玉两步走到老太太跟前，轻声劝道：“这不过是个意外罢了，俗话说，好马也有失蹄。老太太气坏了身子，倒不值得了。”黛玉果然是七窍玲珑心，一句话便把老太太劝开了。

“哎！还是我的玉儿孝顺，罢了，吃饭吧，又让你们跟着挨了这会子饿。”老太太叹了一声，把黛玉拉在身边坐下，万般怜爱。

众人得了这一句话，仿佛得到了大赦的圣旨一般，匆匆忙忙的抬上饭来，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桌子。

虽然看上去，大家都很轻松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，但我知道，这些人的心里一定是波涛汹涌的。我不多话，只坐在黛玉身边，悄声用饭。不多时，凤姐儿从王夫人处回来，见贾母正在吃饭，便侍立在一旁。

“你太太怎么样？”贾母还是放下手中的碗筷，回头问着凤姐儿。

“脚面肿了一块，脚趾的一小块骨头裂了，太医已经给上了药，包扎好了，说总要休息一百天，方能走动。”凤姐儿照实回答。

“罢了，家中的事情，叫大太太过来多担待些，你和你大嫂子也多上上心吧。”贾母说完，不等凤姐儿答应，便又拿起了筷子，夹了一块水晶肘花，放在口中慢慢的嚼着。

大太太过来主事？我暗暗发笑，看来又有好戏了。

饭后，众人都不敢离开，但贾母却已经厌烦了，摆摆手，叫众人散了，便扶着鸳鸯的手进屋去歇息。

我和黛玉带着素月和紫鹃等人回了自己房里，宝玉却同着迎春几人往二太太房里去，不便与我们同行。

“林姐姐，我们也该去看看二太太的，不然叫人家说咱们不知理。”我小声同黛玉说道。

“过一会子吧，这会儿那边屋里的人正多呢，咱们去了，倒不好说话。”黛玉淡淡的说道。

“也对，咱们过半个时辰再去。”我点点头，和黛玉手牵手回房，但却看见院子里跪在石板上的袭人。

贾府是大户人家，向来以诗礼自持，以忠厚持家，标榜从来不苛待下人，但在内院议事厅的门前右手边，却设有一个青石板，石板大概三尺见方，表面上刻意穿凿了一些凹凸不平的宛如搓板之类的尖锐凹槽，犯了加法的奴才有时会被罚跪在上面，以示惩戒。

我和黛玉等人从她身侧走过，看见灯光里，袭人瑟缩着身子，跪在石板上，依然不停地涕泣着。廊檐下，还有两个小丫头盯着她，以防她不好好跪，偷懒。

我和黛玉带着丫头们穿过游廊，回自己房里，黛玉看看身后的丫头们，一挥手，众人便都知趣的散去。

“云儿，是不是你搞鬼？”黛玉看着我，清澈的眸子里有浅浅的责怪。

“是啊，谁叫她去告状，让林之孝家的来教训我们，好不好，我们都是主子，让这些刁奴欺负，也太窝火了。”我无所谓的笑笑，拉着黛玉的手，“林姐姐别怕，即使她们知道是我做的，又能怎样？何况我出手极快，没人会看见的。”

“你呀，一点儿小委屈也受不了，将来怎么好呢？”黛玉长叹一声，坐到那边矮炕上，悠悠的说道，“我来的时候，爹爹再三嘱咐，说外祖母家跟家里不同，要我一定要留心行事，如今看来，这里的确有太多的是非恩怨。偏你来了，又偏偏同我一样，也是个没娘的孩子，咱们俩也算是投缘，像我们这样的女儿家，我们能够独善其身也就罢了，何必又多生事端？”

“林姐姐，袭人今天太可恶，她讨好林之孝家的，通风报信，害的我们受那起奴才的委屈，如今若不杀一杀她们的气焰，将来可怎么得了？！林姐姐，你不比我父母双亡，是个没人管的孩子，你尚有爹爹健在，为何也要来这里寄居？”我纳闷的问道，难道林如海真的以为，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宝玉是一条良策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