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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8年秋已过半,今年西江市的秋风刮得格外猛烈,街道边那一棵棵樟树的树叶被风从树枝上刮下一大片,飘落在地上,又被狠狠卷到半空,接着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。
夜里十一点多,寒风凛冽,气温骤降,天空洒下微微细雨,细到可以落在皮肤上凝结成小水珠。
化纤厂的运输司机老李,一手拿着手电筒,一手握着铁锹,他的头和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水珠,狂风一扫,水珠便都散开了,剩下一缕一缕的湿。老李小心翼翼地走在一堆废墟上,在手电筒聚焦的光线下,老李眯着眼睛仔细地寻找废墟里有没有破铜烂铁,好捡回去补贴补贴家用。
“什么鬼天气!怎么突然降温了,这可太冷了,希望今天不要再空手而归啊,好歹捡一个明天的菜钱吧。”老李嘴上唠唠叨叨,手上用铁锹不停地拨弄着废墟。
在夜幕中,这个破旧不堪的工厂像一座鬼城矗立在城市的中心地带,厂内漆黑一片,与四周繁华的霓虹灯相比,显得特别格格不入,但是,眼前这破败的工厂在改革开放之前那可是西江市数一数二的大厂——西江市化学纤维厂,位于市中心附近,因此周边环境颇为热闹。
在9o年代中晚期,我国进行了一系列重大的改革开放政策,这些政策促成了国民经济的快展以及产业结构的重大调整,改革意味着破旧立新,于是,一些老旧的工厂就要面临着瓶颈和挑战,西江市的化纤厂就是其中之一,因为紧跟下岗风潮,财政缩减,厂子入不敷出被迫迁址,这个曾经令无数市民羡慕的铁饭碗,已辉煌不再,破败的形象已经不适合屹立在这个城市的繁华地带,它即将要去一个偏远僻静的郊区落脚。
此时厂里正进行着其他相应的改革政策,批下岗待岗职工的名单已经下了通知,原本平静安宁的厂区生活,就这样因为迁址和下岗的紧迫感,让整个厂区弥漫着惴惴不安的气氛。
临近退休的职工老李,在接到下岗通知时,愤怒的抱怨几句之后便熄了怒气,不熄也没辙,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,总得谋点活儿干,所以大半夜琢磨着去废旧的工厂里转悠转悠,碰碰运气。
废墟里面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物件,失落老李边走边寻,来到了煤堆前,手电筒的光线扫到了一根被埋在煤堆里的铁条,这可把老李乐坏了:“嘿哟,今天运气好,不枉费我顶着大风来淘,这大风旺我啊。”
说完,便把手电筒咬在嘴里,双手从兜里拿出一双又黑又黄的棉纱手套戴上,抓着铁锹去挖那根铁条,一边挖,一边用手拽。
这根铁条感觉很长,挖了半天都拉不出来,咬着手电筒的嘴让腮帮子开始有些酸胀的感觉,口水顺着手电筒流了下来,老李赶紧把手电筒从嘴里拿出来,胡乱地擦了擦嘴边的口水,又擦了擦手电筒,便把手电筒放在地上,调整位置让光线对着那根铁条。
此时,老李注意到,铁条被一个物体压着,被煤染的漆黑,也不知是什么,老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,大概是戴了棉纱手套的缘故,老李只感觉那东西有一点柔软,他也没想那么多,便抓住那个东西使劲往外拽,结果很轻松就拉出来了,在拉出来的那一瞬间,一股臭鸡蛋混合着死老鼠的腐烂腥臭味扑面而来,呛得老李忍不住干呕了几下,他下意识的把那东西丢在手电筒前,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东西。
老李越看越不对劲,以为自己眼花了,因为看起来这玩意就像人手,心生疑惑,难道是模特的手臂吗?
老李摘下手套,擦掉脸上的雨珠,用力揉了揉眼睛,凑近定眼一瞧,他倒吸一口冷气,差点没晕过去,那分明就是一只腐烂的人手!
腐烂的人手上虽已附着大量煤渣,但是依旧看得出那一抹惨白----因为高度腐败,已暴露出森森白骨。
老李惊恐万分,他的心脏快要蹦出来了,尤其想到刚刚自己触摸了那只腐败的手,隔着手套的那种湿软感……
强烈的恶心感顺着指尖延伸到了整个身体,老李头皮麻,崩溃不已,再低头看着自己颤抖不停地手,整个人的恐惧感到了极致,竟然脑袋一片空白,一时忘记要做出什么反应,呆呆地愣在原地。
一阵风刮过,空气里又弥漫着那股腐烂味,老李从恶心恐惧的麻木中清醒过来,老李出了这辈子都不曾到达过的音量。
“救命啊!杀人了!咳咳……有人手!救命!杀人了……”
凄厉的呼救声顿时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厂区,甚至更远一些的家属区,不一会儿家属区里传来几声狗吠和嘈杂。
老李一边呼吸急促地干呕,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厂区。
那只腐烂恶臭的人手则静静地躺在光线里,冷冷地衬托着这个黑暗中破败的工厂,显得更加渗人。
现场很快被警戒带团团围住,众多警察的身影以及红蓝相间的灯光打破了这个不平凡的深夜。
刑警支队支队长白海光边戴着手套边穿过人群,向第一案现场走去,白海光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遍案现场,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,他虽然只有四十多岁,但是他在二十几年的执勤中,积累了丰富的办案经验,从他专注冷静的表情就足以说明,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。
“白队,这是厂里的运输司机老李,他报的案。”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将白海光引到老李身边,指着蹲在地上不停干呕的老李说道。
老李已经把前一天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,胃里现在泛着酸水,烧的喉咙也疼,虚弱地蹲在地上,哆哆嗦嗦地,话都说不利索:“咳咳咳,我是……我是那个看见手,是我报的警……”
白海光弯腰拍了拍老李的背,说:“大爷,你先歇一会儿,等你吐完了,晚一些回队里再做笔录,你慢慢吐着,不着急。”
白海光径直走向那只手所在的位置,然后抬头看了看面前那座高大的煤堆,煤堆上有几个痕检员在认真的检查现场痕迹,白海光问离得最近的一个痕检员:“现场条件怎么样?”
痕检员接话道:“现场痕迹破坏严重,暂时没有任何可取的痕迹物证。”
其实不用说也知道,这破败不堪的环境,加之大量煤堆乱七八糟的堆放在四周,每天也有各种各样的人来这里寻找可以变卖的破铜烂铁,自然没有可取的痕迹物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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